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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孤夜柔情 师门断恩

作者:九叔林笑天,日霸天下 字数:13833 更新:2024-12-28 01:58:54

  幽暗的火光闪烁,映照在露出恐惧之意的三友脸上。没人想死,三友的年纪也大了,老人更加怕死。冯昊远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道:“你们都想要?”

  “堂主在时,我们兄弟没有动过心思,但堂主不在了,火虎堂也是我们的心血,不容落到他人手上。令牌,我们确实都想要。”童修竹被吴征打了要穴,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忽见冯昊远死而复生,也是满面惊异。

  “是么?我怎么听说厉白薇答应你们兄弟,除掉我之后,堂主由你来做呢?”这些年来,他藏踪匿迹,饱受屈辱,对这帮昔日一共打拼,却又背弃他的手下一定恨入骨髓。能以一双肉掌生生打出一片天地的豪杰,都是凶狠毒辣的狠角色,从他杀死石英菊所用的手段之毒,下手之很就可见一斑。三友对他如此畏惧,早年打拼时也见过不少冯昊远的手段一定犹有余悸。

  三友被说中阴私,又对冯昊远颇为了解,一时语塞,面如死灰。

  “若不是你们瞎了狗眼应承下来,我也不用死两年。你们,好生让我寒心。”

  “成王败寇,堂主,我无话可说。”童修竹一咬牙,终于抬起头来直视冯昊远道:“可是堂主,这些年你又是怎么待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为什么我们兄弟要反你?堂主,我们怕,我们好怕!”

  “我没亏你们!没有我,午夜帮的人早把你们这群蠢货生吞活剥了!你们怕死,舍不得手上一点蝇头小利,你们不敢像我一样拼上一切!你们……你们……当年的心气早被银子和女人消磨的干干净净!”冯昊远沉声嘶吼,狰狞着面目道:“厉白薇难道待你们更好?没了我,你们可曾做了主?厉白薇把你们当什么?他娘的连狗的不如,在这里给他看地道!他有午夜帮撑腰,你们贪生怕死,只敢躲在这里苟且偷生,不敢说半个不字。”

  童修竹垂头丧气。俗话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冯昊远和四友从亲密无间的战友到反目成仇,其中对错无法评说。闹到眼下这步田地,四友要置冯昊远于死地,冯昊远当然也不会放过他们。

  “听说吴掌门已将火虎堂送人了?”冯昊远发泄了一通,朝吴征揶揄笑道。

  吴征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原本想抢了厉白薇的,既然正主儿来了,那当然抢不得了。”冯昊远假死隐忍,却又留下后手,甚至连妻儿都是假的用以迷惑对头,算得上一代枭雄。吴征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狠厉坚忍。

  “抢得!就是抢厉白薇的!但是火虎堂不能给。冯某略有资材,届时全数赠与吴掌门,吴掌门要交代,这份资财管够。”冯昊远上前两步,一掌拍在陶兰青顶门,登时将他拍死当场。又杀一人,冯昊远颇有几分大仇得报的意气风发,也激起几分凶性,瞪着双牛眼,目露凶光道:“冯某要杀他们,吴掌门没有意见吧?”

  “我什么都没看见。”

  “世间传言吴掌门头角峥嵘,今日一见果然后生可畏。若不是吴掌门来到镇海城,冯某还要继续躲着被人羞辱下去。”

  “冯堂主计划周全,总有翻身的一天,与我也无关。”

  “冯某已山穷水尽,不过苟延残喘而已。吴掌门来前,冯某已近绝望。”

  “所以我们是伙伴?”

  “不是伙伴。”冯昊远朝剩余的二友瞪了一眼,枭鸟般尖厉一笑,抱拳向吴征道:“冯某一身希望全寄于吴掌门之身,唯吴掌门马首是瞻。”

  “冯堂主这么信得过在下?”

  “镇海城里,只有傻子才会与吴掌门作对。”冯昊远嘿嘿冷笑,道:“冯某确信,很多人在吴掌门抵达的那一刻就开始后悔,他们不是傻子。可惜自作孽不可活,这帮蠢蛋自绝退路,谁来也救不得。”

  “冯堂主会不会太过自信?到现在为止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明,你说的午夜帮,我也没完全摸清路数。”

  “吴掌门知道午夜帮就好。”他横踏两步,双掌齐出,又将伍新梅打死。这两掌力道雄浑,伍新梅的颅骨被拍得粉碎,死状极惨。冯昊远衣襟上被溅得鲜血淋漓,露出个残酷的笑意道:“这人害我最惨,老童,你心里不会一点都不知吧?”

  “他……是不是厉白薇的眼线?是了,一定是了,否则当年他下手不会那么狠,那么绝。而且事成之后,只要我死了,他就是最有可能接掌火虎堂的人。他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个,也是最容易被诱惑的一个。”童修竹恍然大悟一般瞪大了眼,忆及往昔种种,露出悔恨之意。

  吴征在一旁见了这场兄弟反目,心下也有些凄然。小至火虎堂,大到历朝历代,患难之时同舟共济的君臣之间,在天下大定之后还能和睦共处的能有多少?

  “太迟了……”冯昊远勾起地上的长剑掷在童修竹面前,道:“我不杀你,你自尽吧。”

  吴征凌空劈出一掌,解开童修竹被封闭的穴道。这一掌伤人还稍有不足,但内力之深厚雄浑引人侧目。他没有立刻就走的意思,四友既是厉白薇与午夜帮的党羽,这里就不能留活口。

  童修竹颤巍巍地拿起长剑。冯昊远的功夫他无可匹敌,何况还有个比冯昊远更厉害的年轻人。吴征的武功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得多,古往今来,这样的年轻人也是凤毛麟角。今日已绝无幸免可能,他甚至没有反抗的勇气,也想死的有尊严一些,可他握剑的手瑟瑟发颤,仿佛失去了控制。

  “可惜,可惜。”

  冯昊远叹息着刚踏了一步,童修竹嘶吼一声挥剑自下而上反撩。惊惧到了极点之下,这一招出手力大迅疾,又狠毒无比。他惧怕死亡,临危之际拼死反抗,将一身武功发挥到了极致。

  吴征冷眼旁观,只见童修竹被逼出了凶性,一上手就是狠辣的杀招,冯昊远却不出兵刃,只以一双肉掌对敌。他招式变化稀少,无论攻,防,挡,架,拆几乎都是直来直去,平平无奇,精妙处全在运劲发力与快慢变化。吴征深知这样的武功未得高人传授,能走到今天全靠自己一步步实战历练而来。

  冯昊远为人灵光,并未刻意卖弄,借着童修竹穴道刚解,骨酸力麻之机连连挥拳猛攻,三招两式便逼得童修竹连连后退。童修竹见一双鹰隼般的锐爪始终在眼前弄影,石英菊死时的可怖惨状浮现脑海,越发惊骇间气势锐减。他恨恨一咬牙,长剑斜削冯昊远手臂,忽然飞起一脚,向他胯下踢去。

  这一脚又快又狠,阴毒非常。冯昊远仓促间难以闪避,下盘扎个马步双腿一并,生生将这一脚夹住,同时双掌一合,将剑刃拍在掌心。只听一声硬物裂开的咯咯大响,童修竹惨呼着倒地,原来腿骨竟被活生生地夹碎。

  冯昊远低喝一声,掌心里的剑刃断成三截,反掌一挥,断剑便刺入童修竹咽喉。

  “吴掌门可满意了?”冯昊远有意借力吴征,始终未得确定的答复。亲手杀死童修竹不仅展示自己的武功,也有换取信任之意。连杀四人之下,也是满身血污,看着像从地狱回归的厉鬼。

  “不够。”吴征淡淡地不置可否,伸出手去在他左肩处一点。冯昊远立即凶相尽去,脸上现出极端痛苦之色,大片大片的冷汗冒了出来,将身上的血迹都冲淡了许多。但他始终不发一言,也未还手,只强忍着巨大的痛苦。

  “冯堂主见谅。”吴征收回手指道:“我没有怀疑你的理由,但我需要杜绝一切意外,除了我带来的部曲之外,谁都不能让我放心。”

  冯昊远仿佛刚大病初愈,松了一大口气道:“冯某没有意见。”

  “你这里有一道内力,两日之内没有我为你解开,就会刺破心脏,神仙无救。你也不用尝试化解,我的独门内功你解不了。”吴征以道理诀内力打入冯昊远体内,自是说到做到。

  “冯某没有不信任吴掌门的理由,其实这样最好,否则吴掌门处处都要怀疑冯某,防着冯某,此事难成。”

  “冯堂主明白就好。午夜帮我一定要除,还有一个人我一定要抓!这一战容不得半点差池。冯堂主是不是也一样,许胜不许败?”

  “然也。”

  “冯堂主请,我们要抓紧时间。这条地道通向哪里?”吴征与冯昊远施展轻功向前奔去。四友的尸身就抛在远地,厉白薇从归元山庄回来之后就会发现。吴征当然希望倪妙筠与冷月玦能将厉白薇拖得越久越好,但也要做好他今日就返回的准备。

  “城外二里的新界小铺,我假死之后,那里就是厉白薇每回密会午夜帮之所。”

  “午夜帮的底细,冯堂主知道多少。”

  “很多,若冯某没有猜错,午夜帮的总舵就在金山!”

  “我们去端了新界小铺,随后一起上金山。”

  “是。”

  新界小铺不大,只有三间铺面,做些到金山寺里朝拜的往来客人营生,生意一般,甚不起眼。冯昊远熟门熟路,领着吴征从地底掀开翻板闯入时,驻守的伙计都有些愕然。这里虽不起眼,却是要地,在此的伙计均是精明强干的心腹。今日未接到有人要来的命令,地道里常年又有高手守护,为何忽然来了两名陌生人?

  两人一齐出手,三两下就将新界小铺里的人全数点倒。时日已近黄昏,这里离镇海城只有两里路程,吴征施展轻功片刻就至。祝家的接应人已遍布镇海城各处,吴征吩咐立刻前往归元山庄知会倪,冷二女,约定了碰头地点后即刻返回新界小铺。

  厉白薇尚未离开归元山庄,否则祝家的哨探会层层传回消息,吴征身在镇海城也能知晓。妙妙和玦儿今日显然做得很好,欧正羽也依着双方的约定在旁协助,至少没有作怪。一切都进展顺利,厉白薇早间暗杀不成,诱吴征深入又失败,反手吴征新汇合了冯昊远,正当一鼓作气拿下金山贼窝。

  二百突击营将士已严阵以待,张百龄也在山脚接应。于右峥听说计划于三日后的攻击提前至明日清晨,略觉诧异,冯昊远他不认得,也知这位当是关键人物。

  冯昊远贴肉取出张地图,绘的正是金山的山石草木,道:“午夜帮盘踞金山怕有百余年不止,冯某早些年在镇海城打拼就多与他们有交道。这帮贼子一贯小心谨慎,绝不以真面目示人。冯某信他们不过,宁愿以巨额银钱交易,也绝不奉出火虎堂的利益。苦熬了多年,可惜错信了厉白薇,其后同室操戈,一溃千里,火虎堂也落到厉白薇手上。冯某忍辱偷生这两年,着力探查午夜帮的蛛丝马迹,偶有所得。吴掌门请看!”

  冯昊远不是山水大家,他亲手绘制的地图着实没有半点美感。但是金山的所有线路,地势,山形均标注得巨细靡遗,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金山寺外有一条隐秘的小路,一直通往山巅的一块巨岩,小路荆棘丛生崎岖难行,且上下除了这条小路之外,就只有后山的峭壁山崖可以出入。巨岩别无旁物,小路年久无人行走,遍地蒿草已将路面埋没,连知晓的人都不多。

  冯昊远曾使银钱,让四个人从小路通往巨岩,连一个人都没有回来,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结合他从前与午夜帮打的交道,以及盯梢厉白薇的行踪等等线索,推断这里是午夜帮的据点当极有把握。

  金山寺香火鼎盛,平常人来人往,极易做掩饰。午夜帮与金山寺里的人勾结,私相来往,在此地简直是天作之合。

  “午夜帮里高手众多,冯某所知的十一品高手就有九位,隐在暗中还不知有多少。”

  “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这里的高手也不少,竟可一一拿下。”

  吴征信心满满,九名十一品高手都不放在眼里,冯昊远当即住了嘴。又据图说了小半日计划,眼见天色将黑,张百龄道:“主人,拙性大师已查出寺中的浮屠塔有蹊跷,属下正准备与他汇合之后夜探浮屠塔,您看……”

  “你留在这里汇合妙筠和玦儿,夜探佛塔的事情我去。”吴征估算着时间道:“妙筠来了之后,让她带着突击营天明攻山,巨岩上的人,一个都不准放跑!”

  “是。”

  “玦儿就和你们一起到金山寺,依冯堂主的情报,金山寺里高手不少,你们动作要快,清理干净后就去帮妙筠堵截贼党。”

  “是……主人,您准备一人留在寺里?”

  “不必管我,你们依令行事就好。”吴征暗暗握了握拳,又拍拍张百龄的肩膀道:“有些事一定要去做,放心,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是。”

  大秦国有人千里迢迢来到扬州,目的当然是吴征。吴征不露出破绽,就永远都诱不出人来,吴征又一定不能放过他。前往归元山庄的路上,吴征与他交过一次手,当时局面大乱,对方又有准备,吴征果断抽身而退。金山寺这里已布局良久,在此地才是放手一搏的最佳选择。

  正说间,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飞至。短短两盏茶时分,又有四只信鸽先后到来。

  “主人,倪,冷两位仙子已然回转,正快马加鞭赶来金山。厉白薇也在火速返回镇海城。”

  “嗯,你们等在这里就好,待天明就攻山。厉白薇暂不用去管,他一定会来金山,来了就放他上山。唔,应该还会有人来凑热闹,事情未了之前也不准走,一道儿都留下吧。”

  “是。”

  “我去金山寺,柔掌门和拙性,章大娘他们在哪儿?”吴征看了看天色,站在金山寺的地图边问道。

  “云水堂在这里,拙性会在山门处接应。”

  “好。各依令行事。这一回,任何人不得有误!”

  吴征很少下如此严格的命令,也很少不容半点质疑。下令之后他便钻进密林,认准了金山寺的方位,穿山越林地奔去。不知为什么,自从来到金山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尽落旁人眼里。即使进了密林之后也不外如此。

  吴征并未感受到危机,这种感觉仿佛天上的神祗正百无聊赖,所以饶有兴致地想看看他唱什么戏。他展开观风听雨,林间树叶沙沙声,虫鸣鸟唱声精彩纷呈,唯独找不到这股怪异感应的来源。吴征又闭上眼细想了一遍,确认无虞,又向金山寺赶去。说来也怪,自此之后这股被人窥视的感应便消失了,仿佛神祗倦了累了,已不再关注他。

  即使是梵音隐隐,香烛彻夜不断的金山寺,在深山浓重夜幕的笼罩下也显得有些阴森。烛火照在金色的佛像上映出氤氲佛光,可寺院里夜行的枭鸟凄厉鸣叫,蝙蝠诡异地震动着肉翼,正邪难分。

  吴征在金山寺西南一处院墙上寻着个莲花暗记,轻轻打了个响指,又拍掌三下,院墙内传来三长一短的哨声回应。吴征翻过院墙,只见拙性又惊又喜道:“主人。”

  “计划有变,天明我们就动手。”

  “好,好极。”拙性明显松了一大口气,露出喜色来。

  “你们……很艰难?”吴征见微知著,确信左右无人,与拙性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低声问道。

  “恰如柔掌门所言,世间哪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两日我们苦苦支撑,倒不是怕了贼党,就怕露了破绽有什么差池,打草惊蛇,误了主人一网打尽的大事。贼众有些诡诈狡猾的,多少看出些不妥来。”

  拙性扮演礼佛甚诚的大豪虽丝丝入扣,但要查出金山寺的蹊跷,难免有些地方强词夺理。贼党不是傻瓜, 虽不敢和他当众翻脸,暗中留神免不了。拙性今夜出来接应都冒着暴露的风险。

  柔惜雪身负绝色之姿的消息也被贼党得知,三宝与三行和尚这两日颇有蠢蠢欲动之意。——尼姑常见,但美艳的尼姑少之又少,绝色者更是见所未见。蛾眉皓齿,朱唇玉面的绝色美女剔去一头青丝,满面虔诚圣洁,低眉顺目。这种一尘不染的清净到了绝色女子身上,其诱惑之大难以估量。三宝与三行既知内情,恨不得立时扒下柔惜雪的面具来一睹真容。幸亏章大娘恶行恶相,又寸步不离,他们还有所顾虑,否则早已起了冲突,一旦动起手来,难免露出破绽。

  “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里。”吴征舒了口气,暗自庆幸幸亏来得及时。说不放心也不是指责拙性等人办事不力,而是这里本就最难,最险。

  “午间寺院后门曾开了半个时辰,彼时寺中正在用午膳,无人外出走动。属下听见有嘈杂脚步声在院中响起,前后约有半炷香时分,依照吴忠所交代,正是贼党掳掠了些女子来。浮屠塔顶层有一间楼阁,佛家规矩是供奉高僧舍利子之所,若非贵客不得擅入。属下从前在凉州时,平日欲进楼阁清扫,添油,必须从塔侧临时架起小梯,从偏门进入,楼阁正门只有重大节庆或是贵客来访才开,一年都开不得七八回,门把时常锈蚀。这里的正门门把却油光发亮,属下猜测那些掳来的女子就是囚禁此处,既可防止她们逃跑,又让人万万想不到。半月一回,贼众进进出出,门把被人手反复摩挲才得如此。”

  “有道理……”吴征点头赞许,忽然脸色一凝道:“你说这些女子是今日被押送来的?”

  “八九不离十。”

  “不好,快领我去云水堂救师太。”

  被吴征在肩膀一推,拙性猛然醒悟。三宝三行既对柔惜雪动了心思,今日又恰逢寺中贼众办事之时,这俩贼秃必然不会错过机会。

  柔惜雪的身份至今没有暴露,十有八九因为二僧存有私心,想擒住柔惜雪后先一亲芳泽,反手再献上一位绝色美女,又是大功一件。柔惜雪也正是借着这股歪心思冒险行事,火中取栗。今夜贼党既要办事,二贼便不敢再行拖延,若再不能得手,必然有贼首前来拿人。

  有章大娘贴身照料,拙性在不远处策应,原本万无一失。但拙性好巧不巧来接应吴征,章大娘便孤掌难鸣。只盼现在去得不晚,否则柔惜雪落到贼人手里,再要去救人就是横生枝节,计划又要有变。

  两人全力施展轻功,如风驰电掣,须臾赶至云水堂。只见地上被褥散落,脚印纷乱,二女居住的小屋里已空无一人。一路上毫无声息,想来两拨人都保有不声张的默契。三宝三行要暗中立功,章大娘不敢坏了吴征的全局,动起手来居然没人察觉。

  吴征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左右张望地势,见这里屋宇楼堂连绵。此刻是深夜,寺中僧众俱已睡熟,云水堂里也有不少挂单僧人居住,他们不敢声张,只会穿过右侧回廊,向西面的库房一带去。

  两人火速赶去,远远就听见掌风之声。两人不敢贸然行事,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摸索过去。

  远远只见柔惜雪退在墙角,章大娘挡在她身前,正被四个和尚团团围攻。

  章大娘满心气急败坏,这四个和尚原本非她对手,但现下拘束太多,既要顾着柔惜雪,又怕放走了一个和尚。章大娘虽是女子,武功却走的刚猛一路,尤其两只膝盖,若是全力发出,一膝足以顶死一只牯牛。她丝毫不敢声张,一来怕引来更多贼党,寡不敌众,二来更怕泄露了身份,坏了吴征大事。这么一来束手束脚,一身武功发挥不出三成。被四个和尚逼得手忙脚乱,疲于招架。

  柔惜雪被她护在身后,双手垂落,一双直勾勾看着五人相博的眼眸里光芒黯淡,似乎十分无奈。以她的眼光,当然看出章大娘的武功在敌手之上,只是受她之累才没能取胜。这一刻,她的心中想必黯然伤神。

  事不宜迟,拙性向吴征打了个高飞的手势,又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意即要悄无声息地速战速决,自己的轻功不错,但比起吴征差了老大一截,要劳烦主人亲自动手,请主人见谅。

  这是理所当然,吴征也不会怪罪他。只是这胖和尚一脸忍不住的狡黠玩味,分明话中有话,不知什么个意思。

  事不宜迟,吴征也来不及管拙性。身形伏低,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悄悄靠近,又像一片捉不着的影子,在月光下贴地飘荡。

  章大娘脾气暴躁,这一场闷架打得满腔怒火越来越盛。一只势大雄浑的手掌始终在面前弄影,这人法号道鉴,按寺中辈分是三行三宝的师叔,也是四个贼和尚里武功最高的一人。若是平日里,她会悍然回击,不与敌手狠狠对上一掌,打得他筋断骨折誓不罢休。憋闷了许久,忽见一条黑影飘飘靠近,看身形正是自家主人,她啊地低呼一声,气急败坏地打出一掌。

  放在任何人眼里看来,这都是章大娘怒火烧到了极致,彻底上了头再也忍耐不得。一掌拍出一半,她又幡然醒悟一般,大骇间猛然撤去掌力。若是这两掌拍在一起,在静夜里不啻于打了个霹雳,势必惊动旁人。章大娘投鼠忌器,这一下吃了大亏,被一掌拍在肩头,打得咬牙切齿。

  这和尚武功不俗,足有十品以上的修为,远胜三行三宝的七品修为。这一掌也极有门道,打在章大娘肩头也只发出低声闷响,似乎刚柔并济。

  章大娘失了手身形一歪,嘴角也流出丝鲜血来。三个和尚趁机猛攻,道鉴则向柔惜雪抓去。他正得意大喜,料想这尼姑一看就是全无武功之辈,只待手到擒来,再揭开她的真面目,看看吴忠所言的生平未见之绝色到底美到何等地步。

  忽然身侧三宝三行一个软绵绵地倒地,一个势如疯虎狂舞手臂。他情知有敌来犯,可此前全然没听到半点声息,大骇之中不及回身,一掌已向后拍去。

  这一掌被轻描淡写地化去,但两人交手之下,只觉来人内力软弱,想是一招击倒三宝,又要应付三行的攻势,正疲于应对。大喜之下,道鉴抓向柔惜雪的手掌簌地收回,一掌向来人胸口拍去。

  三行倒地,道鉴的一掌又被化开,如同先前一样,轻描淡写,软弱无力。道鉴虽惊不乱,他这一招三式连环,一掌威力大似一掌,第三掌足以开碑裂石。章大娘已负伤倒地,身边还有一位师侄三果正向来人猛攻,他这一掌正是绝佳良机。

  只听道鉴转过身来低喝一声,只见来人面貌俊伟,十分年轻,他正打倒了三果,胸口空门大开。道鉴不及多想,运起全身劲力,一掌拍在他小腹上。

  人之小腹原本极为柔软,又有丹田要穴,被这样一只铁掌拍在身上立时有性命之忧。但道鉴只觉一掌仿佛拍在一块铁石之上,隐隐然刚觉不妙,只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袭至,来人一把扣住他的光头,将他按在三宝身上。道鉴狂喷鲜血,嘶声惨呼,却被死死按住口鼻,变作低低的闷响。

  “主人。”章大娘做惶急状,仿佛在主人的眼皮子地下没能将事情办妥十分惊慌,躬着身道:“主人赎罪……”

  “无妨。”古古怪怪,吴征看得一清二楚,章大娘根本不会中那一掌,且弯腰时目中的狡狯简直和拙性一模一样,吴征闹不清这两人玩什么花招,道:“我们离开这里。”

  “这个……主人,这里暂时无忧。”章大娘抬起头来,吞吞吐吐道:“遇袭时走得匆忙,还有些东西留在云水堂禅房里,属下这就去收拾,主人稍待。”

  “速去速回。”

  章大娘离去,拙性还在远远地做放哨状,吴征趋前两步向柔惜雪抱拳鞠躬道:“师太受惊了。”

  柔惜雪以羸弱之躯深入险境,今日又遇险情难免受惊,吴征心有歉疚,也觉她可怜,又不知怎生安慰,只能施礼以敬。可这向前两步,再一躬身,呼吸就此一窒。

  她们深夜遇袭,穿的自然是入眠时的衣物。柔惜雪一身月白的贴身僧袍,普通的棉布质地虽是粗粝,却又十分轻薄。女尼胸前一对儿美乳高耸挺翘,正撑起胸前的衣衫拱成两座山峰。且月光之下,仿佛衣衫薄若无物,全然掩不住酥嫩浑圆。

  更让吴征尴尬的是,或许方才形势危急,柔惜雪心中紧张竟至于娇躯起了奇异的变化,胸前两枚凸点正高高涨起,在衣料上顶出清晰的轮廓。吴征一躬身,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胸前,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谢吴先生援手。”女尼的鹅蛋脸低垂,杏仁大眼光华柔和随着视线垂落,这一声居然如少女嘤咛,仿佛与爱侣久别重逢,既羞且喜。

  吴征揉着额头,着实被这一下吓着了。他经历丰富,柔惜雪的样子看在眼里,为何如此也是心知肚明。正叫苦不迭,天地良心,他可从未对柔惜雪有半点非分之想。但是话又说回来,近来与她接触甚多,又待她实在太好!天大的恩义砸下来,任她铁石心肠,难免不动一点凡心。只是这等小女儿的样子,会不会太快了些?

  “我把这四人处理一下免得被人瞧见。”吴征两手各提一具尸体,轻飘飘地跃起,在院墙上轻轻一点借力,就此翻出寺外,将尸体远远抛了去。

  两人都各自松了口大气。柔惜雪暗恼竟然如此失态,这股情感已非一日两日,由谢而生爱,由敬而生情。历经沧桑的心灵,在章大娘失手,自家遇险,吴征神兵天降之后,早已自成,还觉可以坦然面对的情感在胸腔里一瞬间怦然而动,难以抑制。尤其是身体的奇异变化应声而起,这副媚态玲珑的娇躯曾让自己无比嫌弃与厌恶,可现下,却羞得想抱怀屈蹲,以遮掩薄薄棉衣的羞人。

  吴征将四具尸体抛离寺外,章大娘收拾好贴身之物也刚返回。她朝吴征呶了呶嘴,问拙性道:“贼和尚,你看主人会不会要她?我老婆子看着就登对得很,柔掌门这样貌身份,也配得上主人。”

  “我怎知道?总之柔掌门对主人是情根深种,喜欢得不得了,主人嘛,就不知道了……”

  “一个清净修行,人到中年的尼姑,居然会对主人忽然动情,怪哉,怪哉……”

  “有甚么奇怪?主人给了她太多,恩义太大,大到她没本事还。她不知怎么还,又不想不还,成天就想着这件事,想来想去,不免感叹主人怎地这般有能耐。女子爱一个男子未必能长久,若是发自心底敬佩,那就乖乖不得了,必然是死心塌地。最妙的是又来了趟金山寺,嘿嘿,几天见不着主人,想念更多就成了思念,哪里还逃得出情网?”拙性看了章大娘一眼,摇头道:“你不算女人,跟你说那么多有屁用。咱们快些过去以免误事。”

  “呸!贼和尚说了这么大一通,哪一点和你修行有关?你他奶奶的又算什么和尚?”章大娘骂骂咧咧,脚下不敢慢。近日和柔惜雪一起谨言慎行着装斯文人,这一通拌嘴粗口倒是沁入心脾地爽快。

  章大娘抖开件长袍为柔惜雪披上,总算缓解吴征的尴尬。吴征将计划细述一遍,道:“拙性大师见了张百龄,就去截杀庙里的贼党。章大娘护着柔掌门,寸步不许离,但有差池,唯你是问!”

  “是。”

  分拨完毕,吴征指了指佛塔道:“是这座浮屠塔?”佛塔到了夜间仍级级燃有烛火,也是寺庙里夜间最为辉煌之所。

  “是。好一座十一级浮屠。”拙性话中有话地讥讽道。

  “走,上去看看。”

  吴征当先探查了一遍,塔中并无僧众看守,想是添了香油,燃了大香之后就离去安歇。于是回头接了柔惜雪,四人一同登上阶级,攀至十层。

  十层与十一层的楼阁约有一丈半的差距。这座浮屠塔未建楼梯,若欲登楼阁正门,同样需要架梯子攀爬。此时阁楼被一只大锁锁闭,吴征隐隐然能听见里头发出些女子的呼吸声。

  吴征指了指窗外,做了个从塔外翻上阁楼的手势。上了佛塔之后才发现这里居高临下,俯瞰整座金山寺,正是战事起时绝佳的总揽全局之所。除了去看一看那些可怜的女子,拿住金山寺藏污纳垢的实证之外,吴征决定就藏身此处,静待天明。

  四人翻出窗外,章大娘看了看阁楼处的飞檐,面露难色朝吴征做了个手势,意思一丈半的高度,自己轻功平平,一人手脚并用还行,要带着柔惜雪飞身而上实难办到,一不小心还要发出声响惊动旁人。

  拙性抬头看天,章大娘垂头苦脸,吴征抽了抽嘴角,终于明白这两位下属拼了命在寻机让自己与柔惜雪亲近。否则章大娘要背着柔惜雪上去,也有的是办法。

  吴征暗中抹了把汗。先前遇险,万万不敢再扔下她孤身一人,以免再出意外。见柔惜雪闻言之后并无反对,垂眉顺目,他心中异样也起,低声道:“得罪。”单臂环住柔惜雪纤腰,伸掌抓牢了束腰结扣,轻飘飘地跃起。

  吴征的轻功的确已有极高的造诣,衣袂凌风,看看已飘至飞檐。吴征伸手勾住檐角,忽然感应又起,豁然抬头向塔顶望去!

  刹身的相轮,刹顶的日月金轮上的宝珠里不知供奉着哪几位高僧的舍利子。塔刹尖尖,指天而立,除了青白的明月之外空无一物。可吴征分明有股奇异的感应,有一双眼睛正在塔顶居高临下,俯瞰着自己,没有敌意,没有杀气,只是看着自己,就像天上正百无聊赖的神祗。

  确信无人,吴征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放了回去。陡觉方才紧张之下,不自禁地双臂发力,将柔惜雪紧紧搂在怀里。那腴润腰肢,嫩嫩的腹皮,乃至神秘的脐眼俱在臂弯手掌上取得清晰的反馈。他急忙翻上飞檐,朝阁楼里一瞧,只见九名女子被塞住了口,蒙住了眼,绑住手脚,七倒八歪地囚禁于此,一名看管的贼秃抱着把朴刀,已倒在被褥上睡得正香。

  吴征将柔惜雪放下让她攀住窗棱,轻声道:“抓稳了,小心些。”

  女子身上淡淡却沁人的幽香不住钻进鼻腔,吴征心猿意马,忙不迭地揭开窗棱翻身而入。先了结了那名贼秃,接了柔惜雪进入阁楼,再纷纷点了九名女子的穴道,让她们动弹不得,发不出声音。这才解开她们的绑缚道:“你们莫要害怕,我们来救你们。但是你们万万莫要声张,耐心等待即可。”

  这些女子被绑了好些日,一个个骨酥筋麻,吓得手足无措。她们见吴征相貌俊朗和善,还有一个女尼在旁,拙性与章大娘长相虽凶恶些,倒也没待她们恶行恶相,知道来了救星,便忙不迭地点头应承。

  阁楼里备有清水干粮,吴征忙了大半日,肚中正饿得咕咕叫。拿出背囊中的肉包子来分与拙性,章大娘与九名被掳的女子,也顾不得身在神圣的浮屠塔,就着清水大吃起来。

  “贫尼不饿。”柔惜雪猫声应道,自在墙角处打了盆清水,洗去脸上的易容,再回身时便是清丽容颜。她被吴征搂了一搂,心跳小鹿乱撞难歇难止。口中贫尼提醒自己万万不可再行失态,可回身就去打理面庞。她虽未经情爱之事,却是天阴掌门,见多识广。吴征虽有些尴尬闪躲,但也不再称她师太,且方才在飞檐上不忘让她站好扶稳,可谓百忙之中仍千般关怀,至今心头甜意难去。她暗叹一口气,数十年苦修已然破功,但在庄严的佛塔之上,她却格外安宁。

  即使阁楼上四面佛像俯视着她,她也坦然昂首挺胸,不惧佛像五味杂陈的目光。修行殊途同归,既然心动意动,面对总比欺瞒佛祖的强。只需善念在心,又何惧清规戒律。

  唯独看到吃饱喝足之后,在窗棱边望着无边月色,正头痛地想着无比伤神的事情,发愣出神的吴征时,她才会羞红着脸低下头,垂眉顺目,又成了那个犯了戒条的怀春女尼。——吴征头痛的当然不仅是日出东方之后的激战,还头痛如何面对柔惜雪的情感,又如何去面对倪妙筠,冷月玦。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显然是左右两难,进退失据,正纠结无比。陷入情爱的男女任你再负大智慧,莫不如此。看吴征纠结,柔惜雪心头甜蜜无比,不敢再想再看下去,忙盘膝坐在蒲团上,默念起《妙法莲华经》的《普门品》来。

  佛经有股神奇的安宁人心之力,直到一缕日光射进阁楼,被刺激了双眸的柔惜雪才睁开眼来。吴征已长身而起立在窗边,拙性朝寺门处一指道:“张百龄来了,属下先行告退。”

  “嗯,小心,动作快些。”一夜过去,吴征也恢复了平静。情爱之事似已被他暂抛脑后,此刻迎着朝阳,仍可见他面目阴沉,双眉紧锁,目中隐有怒火翻腾。

  柔惜雪也站到窗边,二人相视点了点头。端掉金山寺只是打击贼党的第一步,后续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但这是二人之间的约定,为天阴门,昆仑派的前辈们报仇。

  情愫被搁置,二人静静地看着金山寺。虽是旭日初升,寺中早已有僧人活动。柔惜雪与章大娘忽然消失不见,云水堂的执事僧必定骂骂咧咧,道鉴三行等僧人也不见人影……

  种种蹊跷事之下,寺门被忽然撞开,张百龄,邵承安等祝家高手,忘年僧等突击营精锐,随着冷月玦杀气腾腾地冲入寺中。

  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不明所以的僧众,而是一片在阳光下倒映着五颜六色的梭子镖,燕棱刺,甩手箭,铁菩提,透骨钉……

  “厉白薇!”

  厉白薇被倪,冷二女拖在归元山庄大半日,至夜才赶回镇海城。他即刻召唤四友时才发现暗道被人打开过,四友也已惨死。他不敢从地道去新界小铺,连夜赶上金山寺汇合了贼众,自也猜得到吴征已做好万全的准备。贼众不会坐以待毙,张百龄刻意藏身于山林,一旦展开攻势贼众便已发觉,一进了寺门便遭到反击。

  喂了毒的暗器沾血就要人命。突击营将士却早有准备,寺门推开的一刻,八面大盾已叠罗汉般架在一起,一阵密如暴雨般的叮叮当当声过后,暗器散落一地。

  “进!”藏身于大盾的掩护之后,于右峥一身号令,举盾的将士协同共进,哗哗哗整齐的声响下已突入寺门。旋即有更多的大盾在他们身后开花般散开,列阵,组成一堵坚不可摧的盾墙。

  这阵势足以应对战场上遮天蔽日的箭雨,江湖人士散乱的暗器如何能伤得分毫?贼众声势立时减弱。据住了阵脚,盾阵坚实地步步为营突进,贼众里有三十余人挺起兵刃向前,欲冲击盾阵。不待他们近前,盾牌缝隙里突出数十杆长枪,登时将几名冲在最前的贼党扎了个透心凉。

  贼众见状发一声喊,四下散去。倒不是他们不经打,而是聚阵交锋全然不是这帮已训练成军高手们的对手,只有迫使盾阵散开才行。

  “三人一组为战,不必留活口,不放跑一人!”军令又下,不必留活口的意思,可以不杀,但没有任何顾忌,屠寺也在所不惜。

  突击营与祝家的高手们也分散开来,追击四处的贼党,片刻间四下都是血光。

  “我该下去了。”转眼间战了个把时辰,贼党伤亡过半,眼看不敌。金山寺后山也传来喊杀声,听着气势,倪妙筠引着突击营当然也大占上风。吴征向柔惜雪笑笑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大娘保护好柔掌门。”

  “主人放心。”

  “小心。”

  “没事,我只要去捉一个人,他也不是我对手。”吴征宽慰道,翻出窗棱后又道:“不要离开这里,我们未必顾得上。”

  他从飞檐上跃下,每下落三层,就在檐角一按缓解坠落,不一时便轻飘飘地落下地来。激战正酣,满地死尸。几名贼众高手也与拙性等人打得难解难分,看武功不比从前在大秦国死于陆菲嫣手上的云横秦岭刘万年差。

  “厉白薇,你出来。”吴征向大雄宝殿缓缓前行,顺手料理了几名贼党。

  “吴掌门这么有雅兴,单单要找人家么?”厉白薇嗲声嗲气,惺惺作态翻身跃起,落在大雄宝殿上。

  “果然。”吴征心中暗道,他一现身,那几名与拙性激战的高手都开始有意向寺院边角退去,大有引开拙性,张百龄等人之意。他目光一闪,朝厉白薇冷笑道:“还不束手就擒?”

  “咯咯咯,人家就算是输了,无非逃走而已,吴掌门要人家乖乖地被抓起来,也为免太笨。而且……”

  “你还是老实些的好,乖乖听吴掌门的,莫吃苦头。”连夜赶来,也被留在陷阵营里的归元山庄庄主欧正羽见大局已定,便跃在吴征对面,呈掎角之势夹击厉白薇。

  “唉……”厉白薇幽幽一叹,从殿顶一跃而下道:“无论如何,你们做男人的总要有风度,总要听人家把话说完。第一,吴掌门真的很胆大,早知如此,还不如不与吴掌门玩那些花花心思,可怜人家想了那么多计策,居然一条都用不上。”

  “第二呢?”欧正羽冷笑着逼近厉白薇,搭起了架势,抖擞精神要立下一功。

  “第二么……我只是装作武功不太好。”

  “其实呢?”

  “其实我随便都能杀了你。”话音刚落,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欧正羽胸膛前鲜血狂涌扑腾倒地,生死不知。

  厉白薇身形如电,几个起落就要闪出院墙。这人不仅歹毒凶狠,心思也极深,当日曾拼着受倪妙筠一击,也要隐瞒武功。方才暴起突袭,欧正羽居然连一招都接不住。

  吴征眉头一挑,这人不能放跑,可自己也不能去追。

  “他跑不了。”冷月玦从身侧掠过,回头向吴征道:“你安心做你的事。”

  “小心。”吴征感念地点头,看冰娃娃一瞬间就追得远了,这才立定了身姿。

  “还不出来吗?我所有得力的帮手都被引走,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你已经输光了本钱,唯一的希望就是拿住我为质,你千里迢迢来到镇海城为的也是如此,现在正是最好的机会。”吴征背着双手,在大雄宝殿前的院子日光下孤身而立。金山寺的地面已被鲜血染红,佛像依然庄严矗立,大雄宝殿中的三佛祖高耸入云,各捏法印垂头看着这一切。吴征与佛像对视一眼,竟然露出一副极端委屈,气苦无处发泄的面容来,眼含热泪道:“昆仑……可曾亏待过你什么?你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还要来污昆仑的清白!”

  “你早就知道来的是我,不是顾清鸣?”一人在他背后缓缓现身,说话时习惯性地抽吸着鼻子道:“这也不能瞒过你?”

  “顾清鸣……算什么东西,他也配?”吴征合上双目,竟犹豫不敢回身,似还没做好面对来人的心理准备,沉声道:“你死在昆仑山,我们还是同门。你既没死,就是贼党。我没说错吧?”

  “有意思,你怎么猜到的?”

  “我四岁那年,我娘偷上昆仑山见我。旁人查不出是谁,但你能记住她的味道。你那口狮鼻天下无双,闻过了就不会忘记。就算你当时不知是谁,我们出使长安时你也在使节团里,数次见着我娘没有理由辨别不出来,当时你就该知道当年偷上昆仑山的是她。祝雅瞳偷上昆仑山来见吴征,这么大的事,你连提都没提过半句。唯一的解释,就是你是贼党,你早就知道我是祝雅瞳的儿子!你故意将此事瞒着我师尊和顾师叔。”

  “就凭这些?强词夺理。”

  “当然不止。呵呵,宁鹏翼亡国之后留下太初归真心诀,也多有传人。这些传人隐姓埋名进入各家江湖门派,以待天时。你知不知道?昆仑的道理诀与姹女玄阴诀全都出自这本奇功,一脉相承。我想,这是你们宁家的家规,每一代后人都会被挑选出一些进入各家门派里。我没猜错吧?”

  “很准。”

  “你们这一代自相残杀之后,大秦国是你们的根基,也是最后的希望。朝堂里有霍永宁,青城派有向无极,那么昆仑派里一定也有人,当然,比起那两位要弱一些,就是你了。”

  “不错。”

  “我来了镇海城以后虽没见到宜知,但是已能猜到是你。能让宜知方寸大乱的,唯有你!宜知的授业恩师!也只有你,才能将宜知的金刚横眉模仿得惟妙惟肖,还精通昆仑多种武学。”吴征呛啷一声拔出长剑,缓缓回身,剑指来人道:“最后一次见面,我最后再叫你一声五师叔。现在,我吴征以昆仑掌门的身份将你革出门墙,我要捉你回去,给镇海城无辜的死难者一个交代,杜~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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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昆仑钟鼓 第一章 世称神童 青云直跃 第二章 林中有目 顾盼生辉 第三章 云罗深旋 大道至理 第四章 豪族草芥 门派大比 第五章 娇花蒙尘 百媚之体 第六章 雌雄莫辨 韩城铁雁 第二集 京凉风云 第一章 冠盖京华 天威浊浑 第二章 君岂有私 仲子逾墙 第三章 苦海有涯 孰恩孰怨 第四章 锦绣天娇 烟霞茏玉 第五章 虎贲骁骑 珠香暗尝 第六章 国运图策 僧敲月门 第七章 剑飞翼扬 修罗沙场 第八章 危城三月 地涌金莲 第九章 寒雁归来 夜语呢喃 第10章 但为君故 共赴潇湘 第三集 长安煌煌 第一章 出使安邦 符宝之郎 第二章 蛇蝎美妇 初心何彷 第三章 意有何殇 武道同堂 第四章 如行雨瀑 魔瞳离幻 第五章 争奇斗艳 梦死异邦 第六章 庭院深深 幽宅黄粱 第七章 圣心难测 玦月披霜 第八章 深闺春梦 有朋远方 第九章 唇枪舌剑 折枝断肠 第十章 心颤如弦 羡其鸳鸯 第十一章 春晖寸草 烈焰天煌 第四集 暗香零落 第一章 途生曲水 云屏春戏 第二章 报阴怀阳 休止怡情 第三章 柔若青竹 摇曳生姿 第四章 红绳缚心 雏鹰展翅 第五章 密云不雨 何以羁縻 第六章 欲语难言 泪映心痴 第七章 银月如钩 风露谁立 第八章 黄鸟在后 舔犊晨曦 第九章 其媚无垠 旧朝所忆 第十章 夹道有狼 拽马提泥 第十一章 奔宵轻舞 飞鸟翔击 第十二章 风起云落 披荆斩棘 第十三章 观风听雨 破子藩篱 第五集 有凤来仪 第一章 馈君明珠 院井梧桐 第二章 镜花易碎 探爪三龙 第三章 水月在怀 生死与共 第四章 皓白云朦 浮影深重 第五章 瑟风骤起 难择西东 第六章 私厨开宴 何以相容 第七章 红莲业火 潜龙勿用 第八章 卿心难明 谁解其恸 第九章 弓开如月 祸福相从 第十章 此间一途 天似囚笼 第十一章 落花有意 梦魇初红 第十二章 流水难离 并蒂芙蓉 第十三章 清心普善 百鸟鸣颂 第六集 六月飞霜 第一章 采莲溪边 心无尘垢 第二章 魔劫天雷 未雨绸缪 第三章 四方客来 云泥之逅 第四章 私心无义 重重疑窦 第五章 爱耶恨耶 雪覆丹蔻 第六章 鬼影魔爪 浮生多愁 第七章 船行中流 引君入彀 第八章 于群于党 孤心何守 第九章 异族别院 暗藏骨髅 第十章 似有迷目 孰为鱼肉 第十一章 月夜暗渡 雨疏风骤 第十二章 其志若何 剖心置炰 第十三章 聆音几度 残颜谁镂 第十四章 陌上发花 衫落凝眸 第十五章 兰心深种 复勘娇媃 第七集 弦歌雅意 第一章 命不由己 针锋相对 第二章 情依难寄 坚城可催 第三章 鱼游沸釜 翠倚红偎 第四章 衷肠难诉 流景扬辉 第五章 云稀采香 月梦春闺 第六章 顾谏散从 如影相随 第七章 军旗猎猎 魅影难窥 第八章 终始参差 云水暗垂 第九章 洁污相间 风云如晦 第十章 巧言令色 无间相刿 第十一章 残花之殇 铸月于归 第十二章 花开当朝 取芯吐蕊 第十三章 祭旗热血 彻骨寒颓 第十四章 决机于地 欲所何为 第十五章 北海苍梧 欲滴珠翠 第八集 大雾芦花 第一章 春梦秋实 崎路难跋 第二章 施恩岂忘 浊酒清茶 第三章 双面圣子 满地沉枷 第四章 桃花仙人 石室之轧 第五章 忧思难忘 身沉心伐 第六章 辩及真假 百年种瓜 第七章 芦花遍地 弹指刹那 第八章 恩怨几多 木萧风飒 第九章 挽断衫袖 游子迎塌 第十章 殡天双雄 暴雨暗煞 第十一章 暮暮春风 尽欢无涯 第十二章 可见天日 世已浮洼 第十三章 风口浪尖 何处为家 第十五章 英雄豪杰 岂恋浮华 第九集 烟雨如丝 第一章 不堪听闻 万劫难复 第二章 梦醒世间 绝境穷途 第三章 交情最好 见面之初 第四章 芝兰于室 光天鬼哭 第五章 终有了断 罄竹可书 第六章 浮生锋雨 难言命数 第七章 喜悦于心 共剪红烛 第八章 如鱼得水 沉舟破釜 第九章 今夕明夕 怜花几度 第十章 一生所望 迷踪薄幕 第十一章 拨草寻蛇 蔓生烟芜 第十二章 世易时移 天子一怒 第十三章 兵有常势 余心同赴 第十四章 秋夜春暖 娇歌曼舞 第十五章 夜尽未央 缱绻情愫 第十集 寒梦横江 第一章 丹鼎同火 月霞云间 第二章 大音希声 慧眼识贤 第三章 冬泉饮马 斯与流年 第四章 刀兵映雪 锦书为笺 第五章 其势若何 远山之巅 第六章 奇招用尽 痴心一片 第七章 世之良将 韩门为先 第八章 千里追风 但恨痕浅 第九章 龙啸寰宇 凤舞翩跹 第十章 郁累悲歌 苍穹落仙 第十一章 香浓帐暖 沉醉同眠 第十二章 别具匠心 福予长鞭 第十三章 日丽风和 湖心有天 第十四章 月下红袖 愿君相怜 第十五章 细雨斜风 露华眉尖 第十一集 草露沾衣 第一章 惊天一笔 冠绝群伦 第二章 江河云涌 罗袜生尘 第三章 竹杖芒鞋 剜印心沉 第四章 五脏俱全 解语游刃 第五章 欲速难达 始见深痕 第六章 猎狐于野 其血如鸩 第七章 佛光晦暗 雨下无纹 第八章 灯下残影 协力成城 第九章 芳菲无尽 难舍温存 第十章 言言不离 欲入有门 第十一章 临阵决机 枯骨肉生 第十二章 孤夜柔情 师门断恩 第十三章 恩义难全 抱宝怀珍 第十四章 夜入菩提 爱欲还神 第十五章 六尘不改 夜尽于晨 第十二集 第一章 将期轩冕 欲冠群英 第二章 亡羊歧路 柳暗花明 第三章 玉体交织 弦曲同听 第四章 守望相助 石破天惊 第五章 锦衣夜归 漫舞长缨 第六章 故剑情深 撷华含菁 第七章 春色满园 谁念青荇 第八章 携花伴柳 捕风捉影 第九章 相辅相成 夜晓晨星 第十章 苦其心志 百业争鸣 第十一章 三生之约 万里同行 第十二章 两仪难落 疏月胧明 第十三章 将军虎威 雪中短兵 第十四章 烟波浩淼 橹柔船轻 第十五章 清露拂珠 雪玉温莹 第十三集 第一章 市井之言·云烟往昔 第二章 诡状殊形·墨韵香飘 第三章 心若铁石·吴音之好 第四章 登科之喜·柳弱花娇 第五章 指日誓心·可钓金鳌 第六章 西行故人·旧宅萧萧 第七章 飞桥遇仙 月上柳梢 第八章 如星如月 百媚千娇 第九章 月进杯光 几多媚好 第十章 神兵护法 气冲云霄 第十一章 魑魅魍魉 徒为尔嘈 第十二章 陈词又起 升龙怒号 第十三章 和血为歌 风雨孤道 第十四章 夜雨啼香 不觉春朝 第十五章 眉舒目展 愿许新桃 第十四集:花花泗上 第一章 山雨渐歇 候起江波 第二章 千军之力 寒芒一烁 第三章 淑质贞亮 英才卓荦 第四章 一夫当关 相濡以沫 第五章 家规如山 强敌可破 第六章 乘风万里 云高天阔 第七章 怜雪惜花 仙姿玉骨 第八章 拨云散雾 始见真魔 第九章 花开两朵 见机而作 第十章 疏忧解怨 飞魂散魄 第十一章 日图三餐 夜望双卧 第十二章 目迷五色 玉体婀娜 第十三章 独退雄兵 念不宜多 第十四章 长空如洗 死中求活 第十五章 与子同穴 岁不蹉跎 第一章 参商相会 情真意切 第二章 烛灯如豆 比翼彩蝶 第三章 琴瑟和鸣 垂耳服帖 第四章 娇花弱蕊 愿君采撷 第五章 继往开来 迷雾交迭 第六章 雾里看花风雨不歇 第七章 天高地远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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